教育文摘

圍棋也是生命之舞──向舞蹈家許芳宜的生命致敬

◎  許饒和

「吃舞蹈,睡舞蹈,每天眼睛睜開來就準備做這件事,把自己累死,回家再繼續檢討…。」「許芳宜很難被干擾,我相信王建民在投球時,也是專注到聽不見球場四周的聲音。」──林懷民

精神力之迸發

最近看了名聞國際出身自台灣宜蘭的舞蹈家許芳宜,其口述著作(林蔭庭採訪寫作,天下文化出版)「不怕我和世界不一樣──許芳宜的生命態度」一書,無限感動,這樣活生生的生命奮鬥歷程很可以作為所有的圍棋愛好者,以及準備成為職業棋士的小朋友一個最佳的典範。

從芭蕾舞考三分(滿分十五分)到「瑪莎.葛蘭姆傳人」,這個在雲門舞集創辦人林懷民先生口中「不跳舞會死」的人,不斷與人生角力。面對父親的反對、愛情與理想的兩難,極度的孤獨,依然堅持成為職業舞者,只因為她愛、她過癮、她享受於舞,並且,認真地為自己的選擇負責。她歷經千辛萬苦,終於走出了自己的一條康莊大道!

從「棋靈王」帶來台灣圍棋學習的狂潮,已有數年,一批批的小朋友在圍棋中成長,其中有幾千名的段位者,更有一、兩百名的小朋友嚮往成為職業棋士。在學習圍棋的歷程中,小朋友從快樂入門到步步爬升中的艱辛,愈到高處,挫折也愈多。這樣的路要怎麼繼續走下去,對生命成長又具有什麼樣的意義呢?

讓孩子學圍棋的目的是什麼?純為興趣?想成為職業棋士?或想成為世界冠軍?「圍棋」到底在教育上有何價值?對人生,對社會「圍棋」的貢獻是什麼?

想清楚以上的問題,我們就可以知道,不管學圍棋的目的是什麼,都可以!只是父母、師長、小孩都要有想應的心理建設與具體作法。

許芳宜的故事可以給我們很多的啟發,她道出了舞者世界的精采,也點出了身心淬練帶來生命的充實飽滿,與人生經歷的酸甜苦辣。這是人的現實與理想的掙扎,堅忍與成長的必然。只有快樂,或只有痛苦,是違背了人生的真相

不管是圍棋,舞蹈、美術、音樂…,只要認真投入,都能激發孩子的生命潛能。許芳宜在書中所展現的正是生命內在精神的迸發,是人生意義的開展。

命定的狂熱

「我對於表演藝術的喜愛,似乎是天生的。…我常想,這些演員或歌手一定是在身心很過癮的狀態下,才能有這樣盡情的演出;我喜歡,就是沒來由地喜歡。…我的功課一直不好,雖然很用功,卻讀不出好成績來,…直到遇見舞蹈,澎湃的能量才找到了出路。」──許芳宜

這種對一件事純粹的,沒有理由的喜愛,才是最真實,最持久的。許芳宜說:「只因為我愛、我過癮、她享受,並且,我願意為自己的選擇負責。…過得蠻開心、過癮的,我喜歡做、甘心受。」

超一流的職業棋士都有一份執著,上了棋盤就全力以赴,這是從小學棋開始就有的特質。什麼叫「命定狂熱」呢?瑪莎.葛蘭姆在自傳中說:「所謂命定狂熱,是指天生注定要對某樣事物有不計代價,不問辛苦的狂熱。有被孤立的考驗,寂寞的考驗,懷疑的考驗,脆弱的考驗…」

盡全力讓夢想實現,從中學到專注,執著,專業精神;讓下棋不只是下棋,而是認真看待自己,看待生命的學習。

只要養成了這種敬業精神,即使成不了職業棋士,以後長大了面對課業,事業,人生便自能有一番成就;對於面對挫折的承受力也遠遠超乎常人!

面對棋盤的態度

「我尋找的不是掌聲,而是自我的肯定 ;
我們因為喜歡老師,就跟著老師走,跟著老師愛跳舞。…上課非常專注,不斷修正自己。
為了避免重複犯錯,我練就了“倒帶”思考的習慣,每晚躺在?上把老師當天教的在腦袋裡從頭到尾複習一遍,甚至可以感受到身體哪個部位在動,隔天早上到學校再練一遍。」──許芳宜


老師教的不應該只是技術,更應該重視思考的方法,甚至是生命內在的提昇。

從入門開始,老師教孩子認識基本規則,教會他們如何下完一盤棋。再來是自由自在的對奕中,如何邊下邊體會棋理,在勝負的結果中逆推出勝因,敗因。

有很多棋友下完棋,總愛說:我本來是贏的,我下了一個臭棋才輸的。真是這樣嗎?一盤棋要從頭到尾的「完勝」是多麼困難。想要徹底檢討出真正的勝著、敗著談何容易。小林光一曾說:老師木谷實九段有一次授他四子下了一盤棋,他先後認真地覆盤檢討了幾次,每一次檢討都有不同的體會,就只這樣地徹頭徹尾地研究了這盤棋,他就進步了一個子。

「舞蹈」是身體語言,它需要反覆不斷的肢體鍛練,舞者更需要在腦中“倒帶”演練。「圍棋」是思想外化為「手談」,沒有周延性,完備性,精確性的思考,如何能下出好棋?

林海峰國手為了寫「名局細解」,所耗費的心力當非常人可以想像。我在林國手東京代代木的家,看到其客廳及好處地方都擺著棋盤、棋子。林國手說:他常常在腦海裡浮現一盤棋的變圖,便在棋盤上研究起來。

「林海峰名局細解」的執筆者勝本哲洲先生說:林先生非常用功,對局研究澈底,有時到天明才回家。名局細解一直採用吳清源九段的實戰名局,後來他退休,合作對象換了很多位,但其中最負責、解說最詳細的是林先生,往往解說工作需要四、五小時。事後,如果林先生發現了新想法,還會繼續解說。製作一盤名局細解,前後要花上二十多小時。

認真的上課,專心的下棋,徹底的研究、覆盤;不必太再意一時的勝敗,這是棋士必有的基本習慣。讓我們一起來學習林海峰國手的研究精神吧!

做一個卓越的創作者

「一個舞者必須能夠消化吸收,有一個懂得思考的身體;一個學生只是乖乖聽話做動作而已。
好的表演者(performer)可以做內在的消化,之後再創作出一個貼近自我,更具有生命力的作品。」──許芳宜


每一盤實戰都是全新的創作,“古今無同局”。只不過在對奕中,你是否能有好的構想,精確的算路,取決在你平時的努力程度。另外好的棋手,更應發展出自己的思路,並且在實戰中深切體悟。
圍棋之舞,醉人心弦。是數序,是韻律,是玄妙的構思!
局部的舞步,對全局不斷產生影響。
“棋形”約束力量的發揮,靈活的最捨,是智慧的綻放!

(刊載於棋道雜誌民國97年2月刊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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